王劍冰

    一

    蓮花山響起一片鳥鳴，愉快的聲音在這個早晨迴蕩。

    山就在深圳中心的蓮花街道轄區。密集的建築中有一座山，該是多麼好的對應。這是柔和與熱烈的對應，沉靜與喧鬧的對應，傳統與現代的對應。一座城市在開放，一座山也在開放，它們都知道要開放成什麼模樣。

    你看蓮花山，春天裏早絢爛得風光無限，那是一層層的綠，一層層的藍，一層層的紫，一層層的紅。其中還有亞白的棕櫚群，從色彩中噴射出來，一直噴射到天上。還有白樺，一棵棵閃著迷人的眉眼。旅人蕉也長成了氣勢，一個個仕女樣舉著高大的葉扇。更多的紫荊花，用嬌艷的紅在歌唱。三角梅、樂杜鵑、火焰木更不用說，都在以最靚的姿態出場。

    一些花落了還嬌艷欲滴，像是天上開煩，又在地上開。有些樹把皮落在地上，像大地橫著長出一個闊大的枝幹。竹子喜歡聚堆，聚在一起就交頭接耳。榕樹腰膝酸軟，情態十分耐看，擎著的綠傘，遮掩好大一片山彎。

    綠波間，有人在跳交誼舞，有人在跳廣場舞。一湖碧波負責映像。更多的人意氣風發往山上走。一群小學生拉着手，啦啦啦的歌唱，一直唱到山頂。

    山頂赫然，開朗得像放穹幕電影：雲蒸霞蔚間，樓群如百舸爭流、萬帆競發，似火箭遙天，直射雲端。風格各異的建築，簡直就是一場空間藝術展。超兩百米的建築鱗次櫛比，超五百米的大廈，雲霞在半腰興嘆。幾乎每個上來的人都在心底發出了驚叫：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福，怎麼還有這樣的所在！是造物主事先就為改革開放最前沿準備了一個觀景台嗎？

    這裏處於深圳的中軸線，正對深圳中央商務區，中軸線兩側有亞洲最大的地下火車站，有音樂廳、圖書館、市民中心……那一個個特色獨具的造型，無不給人造成視覺幻象。

    這是一座山與一座城在親切對話，二者相互依伴又相互印證，以自己的方式，為一個時代代言。

    二

    山腳有風箏廣場，仰頭看着，畫面飄起來。

    同一位放風箏的老者搭腔，竟然是最早來的大軍中的一員。那時在內地有穩定工作，但開放的風一直向北吹，本就有一顆不安分的心，於是毅然決然地投身到大潮中，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現在兒子接管了他創辦的企業，他則接管了孫子上下學的事宜。沒事兒就到這裏走走，放放風箏。北方田野兒時的快樂，竟還能在深圳的晚年找回。他說這裏還經常舉辦蓮花山草地音樂節，福田民族童聲合唱節，還有新春民俗大巡遊。每年春節，書法家都會在山下寫春聯，寫了差不多二十年。他講說的表情里，含滿了作為一位深圳市民的滿足與榮耀。

    山下有個相親角，徵婚的信息插在一個個欄版上。70後、80後、90後都有專門的區域。正看着，一個友好的聲音遞過來：你是女孩還是男孩？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媽，以為我也來為孩子操心。她是湖南的，女兒很能幹，一畢業就奔了深圳。已經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中層，有了房，有了車，就是沒有對象。當娘的不放心，跟着來催，還是看着一年年過去，能不讓人急？我看了那些相親欄，一個個都很優秀，實際上是個人條件太好，選擇餘地有限。 

    周圍不少大伯大媽，有的盯著相親欄，有的在交談。一個相親角，真的是一個親民角，閃著蓮花般的清雅與聖潔。

    「中心而立 蓮通萬家」是蓮花街道的服務理念。

    再往前，是市民中心，寸土寸金的所在，卻有著如此遼闊的主題文化廣場，讓人感到一座城市的胸懷。一位畫家正為一位遊客畫像，畫筆的遊動中，一張笑臉顯現岀來。有人在彈唱《往日時光》，唱時幾片葉子從女孩肩頭落下，落到了琴上。叫安琪的女孩說她喜歡這個城市，想都沒想就來了。還沒有男朋友，更沒錢買房子。在這裏唱唱歌，帶帶學生，日子還算充實。

    深圳是中國改革開放的最前沿，而蓮花山所在的福田區，又位於深圳經濟特區的中心區。蓮花街道的所在，也是這座城市的核心所在，許多指令和數字從這裏發出，自然也是文化核心。除了各類新聞傳媒大廈，還有世界最大的單體書城。有人說，這座知識殿堂對於深圳的意義，就像羅浮宮對於巴黎的意義。

    近距離感受著蓮花山下的景象。那是在建築的叢林中穿行。從蓮花山輻射出去的路，像一條條幸福的傳送帶：彩田路、紅荔路、鵬程路、福中路、香梅路……真箇是車水馬龍，每一個車輪都在飛轉，迫不及待地飛轉。

    上早班的人們更是步履匆匆，匆匆中透著朝氣。人流流進一座座大廈，像是被那些建築瞬間吸納。你看，高高的新世界文博中心，一個女孩子快步走著，她來得有些晚，長裙同長發一同快速地飄了進去。另一座大廈前，竟然看到幾位青色漢服的女子一同奔跑，彷如趙飛燕穿越在當代街區。

    科技改善生活，智慧指引時代。我所接觸的每一家企業，都讓人感到那種滿滿的朝氣與活力。這是一個年輕的城，魅力十足的城，也是一個彰顯拼搏精神的城。來到這裏的人，都是懷有才智懷有抱負的青年人。

    「來了就是深圳人」，這是深圳刻在十字道口的表白。那麼直白，那麼親切，那麼給力。沒有人會有漂泊感，會生異鄉情，來了就甩開膀子干，只要你捨得付出，就會得到回報。常常會看到這樣的提示：「我們一起出發，迎著風，去拼闖。我們一起收穫，集殊榮，再起航。」這就是深圳，是東方中國的窗口，是世紀騰飛的港灣。

    三

    一座城市的品位與氣質，從細微處顯現出來。

    這座城似乎格外喜歡花草。你看，街邊竟然有籬笆牆，牆上爬滿了藤蘿與凌霄花。過街天橋上有一籃籃紫色薔薇，行人路等待區也開着粉色花。不少樓的半腰和樓頂都植有花木，花木如瀑，垂下無數美好。有些葉子，沒有辦法長上去，就順牆爬上去。道路兩邊，高大的行道樹已經成林，不止一排的綠蔭鋪下一層綠毯。兩個推著嬰兒車的女子在小路上走，她們相依為伴，孩子是她們共同的快樂。她們是新一代蓮花人，孩子是更新一代蓮花人。

    一座城，一個春天的故事。真的，春天的故事，永遠在延續。深圳人說，向前走，不能忘記走過的路，走到再光輝的未來，也不能忘記走過的過去，不能忘記為什麼出發。

    想起海戰博物館的警示：因為落後，中國這個擁有五千年文明的泱泱大國，竟被英國一支數千人的遠征軍打得支離破碎。因為落後，其他列強接踵而至，對中國進行一次又一次敲骨吸髓般地劫掠。歷史昭示我們，落後就要換打，和平，需要實力呵護……

    再看蓮花山，山上起了雲霧，像一片帶有藍邊的葉子。蓮花山用綠草與鮮花表白，用純潔與自然表白，它的作用，是使一座城市變得清新與溫馨，變得柔和與明朗。蓮花山就是一朵蓮花，淨化著塵世，吸納著塵埃。近一萬五千個日月，山看見的，是一座城的悄然蛻變，看不見的，是凝聚的精神與四射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