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憲容

　　最近央行的《2014年第四季貨幣政策執行報告》指出，美元強勢及國際油價下跌導致全球大宗商品價格的波動及各國貨幣匯率震蕩，從而全面加大了國際資本流動的不確定性，也正在改變市場預期及經濟主體的行為。對此，要加以研究與分析，制訂應對的方式。也就是說，最近美元的強勢已經成了中國央行貨幣政策關注的焦點。

　　市場看好美經濟強勁增長

　　美元作為一種強勢貨幣，在未來一段較長的時間裏，其他貨幣是無法取代的。這是我多年來一直主張的觀點。因為，在當前以信用貨幣美元為主導的體系下，只有美元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國際貨幣，只有美聯儲的貨幣政策才算是真正獨立的貨幣政策。還有，美元作為一種真正的國際貨幣，不僅在於其國力、政治制度及社會信用文化等因素，也在於它是在市場演進過程中得以確立，而不是美國政府需要強制的方式讓他國或他人來持有或不持有美元。

　　在這種情況下，美元具有其他貨幣根本不具有的屬性。在國際市場上，美元既可為本幣，也可成外幣;美國的貨幣政策既是本國的貨幣政策，也是全球的貨幣政策。美國貨幣政策的靈活變化與調整，既是調控本國宏觀經濟的基本手段，也是美元匯率變化的根源。所以，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爆發，美聯儲量寬政策推出，美元就出現持續的弱勢，而從2013年美聯儲預期量寬要退出，美元也就開始走強。這完全取決於美聯儲就本國經濟需要採取什麼樣的貨幣政策。

　　對於美元強勢及非美元的弱勢，當前市場最為流行的觀點就是一場又一場的貨幣戰爭在開打。而當前無論是日本及歐洲央行推出量寬政策，還是印度、加拿大、澳洲及中國等央行的降息，都是希望以競爭性貨幣貶值方式來打貨幣戰。但是在2月10日G20財長及央行官員的會議上，各國官員都認為，貨幣走勢只反映各國經濟情況，不涉及貨幣戰爭云云。也就是說，當前國際發達國家財經官員的共識是，各國可以根據各自的經濟目標來制訂貨幣政策，一國的貨幣強勢或弱勢並不重要。不過，強勢美元可以讓美國消費者再擔當帶領世界走出經濟谷底的角色。

　　最近強勢美元不僅表現為美聯儲的信心，也表現為美國財長雅各布盧的首肯。從美聯儲1月28日的議息聲明就可以看到，儘管會議聲明對何時加息用詞十分謹慎(我的判斷是，今年年中加息是大概率的事情)，對美國經濟前景則是十分樂觀的，先是指經濟活動正以「穩健」(solid)步伐增長，而非上次聲明的「溫和」(moderate);就業市場則進一步改善，失業率低，職位增長「強勁」(strong)，較上次以「穩健」來形容更樂觀。而對通貨緊縮之說及油價大跌的短期效應都不以為然。在上個星期五，美國公布強勁的1月非農新增職位及大幅向上修訂前兩個月數據後，債息大升，都是美聯儲判斷的具體表現。當前市場上看好美國經濟強勁增長。同時，美國財長雅各布盧也一直在強調，儘管美元的確比很多競爭對手的貨幣強，但真正的挑戰是要讓這些非美元經濟能重新回到經濟增長的軌道上去，而不在於貨幣的強弱。這也說明了美元強勢不僅在於美元自身經濟，還在於非美元貨幣弱及這些國家經濟弱。

　　美元強勢左右投資行為

　　也就是說，強勢美元代表着美國經濟已經走出谷底，美國人的消費將成為今年世界增長火車頭。而美國人努力消費，其他經濟差的國家努力生產，可能會讓美國的貿易赤字開始增加，其他國家貿易盈餘快速增長，美元有可能出現短期波動，但美元強勢的方向在短期內不會改變。作為真正的國際貨幣，美元的強勢不僅會引發以美元計價的國際市場大宗商品價格下跌，也會增加國際資本流向的不確定性，改變整個國際金融市場的利益格局。

　　比如，近幾個月來國際油價暴跌，儘管不能說其原因是完全由於美元強勢，但不可否認美元強勢對國際油價暴跌肯定會造成較大的影響。因為，以美元計價的國際油價來說，美元強勢必然拉動國際油價下跌。同時，我們還得看到，國際油價的暴跌不僅在於通過價格機制對產油國與石油消費國之間的財富重新分配，而且也會導致流入全球金融市場的油元枯竭。以往，油元的流入既為全球金融市場提供了大量的流動性，刺激資產價格上漲，同時也壓低了借貸成本。如果國際油價暴跌而導致流入國際市場的油元減少甚至枯竭，那麼，這對國際金融市場同樣會造成巨大衝擊。

　　還有，美國的強勢不僅意味着國際市場大宗商品重新定價，也意味着改變國際資本流向及利益格局，意味着將向全球輸出美國經濟的增長動能(因為美國目前是全球最大消費國)。這些都將對全球各國的貨幣政策及經濟活動產生重大的影響。比如說，美元強勢可能導致國際上大量的資本撤出弱勢貨幣市場，從而導致不少貨幣的匯率更為震蕩及全球流動性枯竭，使得這些市場的融資成本上升及經濟增長面臨更大的困難。

　　另外，被德國經濟學家稱之為布雷頓森林體制二(Bretton Woods II)的經濟增長模式，即把國家的經濟成長、匯率與美國經常帳赤字聯繫在一起的經濟發展模式。在1997年金融危機之後，這種經濟增長模式在亞洲大張旗鼓。比如中國內地、台灣、韓國等亞洲國家和地區，為了避免重蹈亞洲金融危機的覆轍，基本上都採取了全然或部分盯住美元而低估匯率的經濟發展模式，以此刺激進出口來帶動經濟發展，並由此累積了大量的外匯儲備。因為，在美元弱勢時，非美元貨幣當然較強，這種經濟增長模式才可大行其道。但是，在美元強勢時，這種經濟增長模式就可能行不通而改變。當前人民幣的貶值也正是對美元強勢的一種反映。

　　可見，美元強勢正在改變整個國際市場的投資行為。這種改變不僅會影響國際市場的資金流向及整個金融市場的利益格局，增加國際市場各種價格波動及匯率的震蕩，加大國際資本流向的不確定性，也將改變不少國家和地區原有的經濟增長模式及貨幣政策(比如中國貨幣政策開始由被動性轉向主動性)。對此，央行宏觀經濟政策也得相應調整。這就是為何央行要把強勢美元作為貨幣政策關注焦點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