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向東

    宋詞和宋瓷，一直被文人墨客所追捧。

    過去對於宋瓷，我知之甚少，也就談不上喜歡。而宋詞就有話說了，無論是以柳永、李清照等人為代表的婉約派，還是蘇軾、辛棄疾等人為代表的豪放派詞作，我都喜歡，喜歡程度遠勝於唐詩和元曲。

    前不久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海陵島參觀了從宋代古沉船中發掘的瓷器，竟然對宋瓷也著迷了。回到北京後，跟幾個朋友大談海陵島的時候，他們竟誤以為是海南島。不足為怪。我也是在2007年歲末從一條新聞中知道中國還有個海陵島，這條新聞介紹了如何採用世界首創的「整體打撈」法，將一艘命名為「南海1號」的古沉船整體打撈成功。不過當時也就一覽而過，之後並沒留意海陵島這個地方。

    我這次參觀的宋代古沉船，正是「南海1號」，它陳列於海陵島的絲綢之路博物館，發掘清理工作進行了十幾年，據說還要七八年才能結束。出土的文物有陶瓷器、銅鐵器、金銀器、錢幣、動植物殘骸、人類遺骸等，已超18萬件之多。

    這些文物中，最多的就是宋代瓷器了，有湖田窯、鈞窯、定窯、磁灶窯、龍泉窯、德化窯……幾乎涵蓋了宋代所有名窯瓷器，千姿百態，色彩紛呈，爭奇鬥豔。有些瓷器帶有異域風情，顯然是專門為外銷定製的產品。

    我個人偏愛景德鎮的湖田窯瓷，其中「影青釉菊瓣碗」、「影青釉劃花紋碟」和「影青釉葉脈紋碗碟」三件展品，讓我止步沉醉，不舍離去。精美的花紋，使我聯想到寒冬時窗玻璃上凝結的冰凌花。這些瓷器在海底沉睡了800多年，今天與我們相見，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當然，我也喜歡鈞窯瓷，豐富的色彩，潤亮的釉色，以及夢幻般的圖案，使我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感嘆之餘，不由地想起乾隆皇帝的詩作：白玉金邊素瓷胎，雕龍描鳳巧安排。玲瓏剔透萬般好，靜中見動青山來。

    遺憾，我不會寫詩，竟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描述自己的心境。

    據資料介紹，「南海Ⅰ號」是迄今為止世界上發現的海上沉船中年代最早、船體最大、保存最完整的遠洋貿易商船，展現了我國宋代海外貿易體系，對研究我國乃至整個東亞、東南亞的古代造船史、陶瓷史、航運史、貿易史等都具有重要意義，為我國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千年傳承、我國與沿線國家商業與文化交流提供了實據，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標誌。

    不過，對於這艘古沉船的研究剛剛開始，任何結論都為時尚早。在海陵島上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兩位歷史學專家黃曉峰、劉月蓮夫妻，對古沉船就有獨到的見解，認為這艘沉船並非商船。他們夫妻兩人都是中國海外交通史研究會的會員，對鄭和下西洋以及中國與東洋、南洋等地之間的貿易也有過研究，認為過去的商船並不經過南海一號沉沒的那條路線。尤其是歷朝歷代都有規定，凡是商船都不能搭載大量作為貨幣使用的銅錢、銀錠等，而在「南海1號」上，不但發現了大量的黃金銀錠，還裝有四大名瓷。黃曉峰教授說，他們夫妻曾專門去德化窯古瓷博物館考察，那裏沒有一件像「南海1號」古船上那麼精美的瓷器。他認為，「南海1號」上的瓷器是官窯出品的，只有皇宮貴族才准使用。

    黃教授還有一個重大發現，「南海1號」出土的文物中，有南宋皇帝獎賞給大臣的金花腰帶，其中第一條就是給陳宜中的，還有六條是獎賞給其他將軍的。所以他認為種種跡象表明，「南海1號」應是當年追隨南宋小皇帝的輜重船。

    如此說來，真的有故事了。宋末宰相陳宜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陳宜中是浙江溫州永嘉人，後來考取進士，入仕13年，就晉升為左丞相，後很快升為右丞相，成為南宋職位最高的大臣。當時掌權的是謝太后，一個非常睿智的女人。黃教授說，謝太后表面上是主戰派，但與陳宜中保持默契，讓他南下開闢後方保存實力，於是陳宜中突然消失，朝中當時有一種說法，說他逃跑了。今天的福建漳浦縣趙家堡，有一個全國文物保護單位，是南宋末年一支流落的皇族後裔的隱居處。後人在南宋閩沖郡王趙若和寫的一篇《趙氏本末序》中發現，記載了陳宜中當年帶着趙若和東躲西藏的經過，這篇文章為陳宜中平反了。證明丞相陳宜中一生都在為岌岌可危的南宋王朝的復興而拼死效勞，陳宜中是南宋王朝的第一忠臣。

    陳宜中是個深謀遠慮的人，在設計整個撤退路線的時候，首先選中了海陵島，作為一個孤懸海外的一個堡壘。當時海陵島的所有人都練武，就連海盜都不感到這個島上。

    從地圖上可以發現，從珠海斗門出發，到新會、江門、台山上下川島，再到陽江海陵島，都是一連串的抗元防線，設置了很多關卡，每一關都是一個堡壘。今天去這些地方還可以發現一種奇怪現象，有些地名在多個地方重複又重複，比如說「赤坎」這個地名，珠海斗門就有兩個地方，江門、湛江等地也有這個地名。「赤坎」其實就是指一種抵抗外來入侵的工事，在南宋後期開始，這個地名就流傳下來，說明當年在抗元過程中，就這樣一步步修了很多道防線。

    最終，黃教授得出結論，「南海1號」古沉船，很可能是當年陳宜中和張世傑在海陵島附近海戰時沉下的輜重船。

    「南海1號」古沉船背後的故事撲所迷離，給了我們更多的想像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