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枝泳，對國內讀者來說或許不是個熟悉的名字，但其實可以這樣介紹：她是亞洲影史上稱得上偉大的作品——《熔爐》的原著作者。在廣袤的寫作議題、洶湧的社會關懷背後，不容忽視的是她本人的特殊經曆。孔枝泳曾有過幾段不幸的婚姻，養育三個孩子，成名前也捱過一段負債累累、窮困潦倒的日子——以單身媽媽的身份。

　　她的新書《親愛的女兒》非同往常，是一本寫給大女兒蔚寧的「快手食譜」，其間摻雜許多媽媽牌「碎碎念」：關於人生觀、金錢觀、愛情觀。讀這本書時，我們幾乎看得見她在廚房的油煙中一面忙碌，一面嘮叨——和自己的媽媽一模一樣。這些話很可能樸素，没什麼邏輯，也不夠精妙，但我們總會在某一天意識到、懷念道，原來，全世界只有媽媽會把這些道理一五一十地講給自己聽。

　　和《請回答1988》裏的 「爸爸也是第一次當爸爸」一樣，孔枝泳也對女兒講過類似於「媽媽也是第一次當媽媽」的話，感動之餘，其實更歎服這樣一種不完全局限於母親與孩子、長輩和晚輩關係，還有人與人之間對等交談的坦蕩：世界不公平；不要活在抱怨中；彆試圖改變彆人；最最最重要的，就是自己。

　　是誰最早告訴你， 人生本應該是公平的？

　　記得你曾經氣鼓鼓地對媽媽說：「這個世界真不公平。」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從你的眼神中，媽媽能感覺到其實你想對我說：「媽媽，請告訴我，事實不是這樣的。只要我努力生活，友善待人，一切都會很美好。請告訴我，這個世界還是公平的。」

　　媽媽也想這樣對你說，但媽媽必須要告訴你： 「你說得對，蔚寧，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絕對是不公平的。但當你接受這一事實的時候，你會驚奇地發現，這個世界其實又是公平的。」 你眨着讓人憐愛的眼睛，好像努力要弄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這豈是在你這個年齡能夠明白的呢？實際上，媽媽也一直努力地想要弄明白。不過，這一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要接受這個世界原本就不公平的事實。

　　這個世界到底有多不公平呢？我可以這樣告訴你，壞人生活的地方同樣也有明媚燦爛的陽光，這就是這個世界的不公平。 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們，他們生活的地方同樣綠意盎然；那些連殘疾人也不放過的詐騙犯，同樣可以看到皚皚白雪。一輩子無私奉獻的老人，也許會在某一天早上因為一輛肇事逃逸車而喪命；終日辛勤勞碌的漁民夫婦，也可能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永遠地消失在大海之中。

　　對，你的朋友中有一位是富二代，打着在外留學的旗號，都三十歲了，還從未考慮過自己的將來，每天過着吃喝享樂的生活；而另一位朋友的境遇卻完全與之相反，被父親拋棄，獨自一人照顧病中的母親，從早到晚都在拼命地工作，然而卻連房租都付不起。偶爾見面的時候，這位朋友會抱怨：「不要跟我說這個世界還有公平正義之類的話，只有那些衣食無憂的人才有資格談這些。像我這樣的人，連房租都交不起，甚至連死的權利都冇有，只能在痛苦中煎熬。」這些話總讓你的心情變得無比沉重。是啊，是這樣的······

　　媽媽一直想問：「是誰最早告訴你，人生本應該是公平的？」當你對我說「媽媽，我太累了」，媽媽也想要問你：「是誰告訴過你，生活是簡單的，生活中只有幸福？」但是，也不至於對這個世界絕望。 生活本來就是不公平的，生活中不光只有幸福，也並非只有陽光大道，當你明白這個道理的一瞬間，人生的道路自然也變得平坦。 這一點，媽媽可以向你保證。

　　喜馬拉雅山的攀登者中，冇有人會問：「這裏為什麼這麼冷？」「啊，太累了，這裏的氧氣為什麼這麼稀薄？」「為什麼又冷又缺氧呢？」是啊，人生就如同攀登喜馬拉雅山一樣。不，也許比攀登喜馬拉雅山更難。至少還冇有聽說過，有哪位喜馬拉雅的攀登者會因為感慨「啊，喜馬拉雅的天氣不會再變好了，氧氣也不可能變得充足」而鬱憤自殺的報道。

　　但是不要因為這些就意志消沉。解釋起來比較麻煩，如果一定用語言來表達，可以設想這樣一個場景：假設有一位外星人在跟你網聊，他問你「地球人是怎麼用兩條腿直挺挺地站着走路的」，那麼你該怎樣解釋呢？「先向前邁出一條腿，同時另一側的胳膊也向前伸。另一條腿要以腳前掌為支撐，抬起腳後跟，稍稍向前帶動身體，然後再向前擺動另一隻胳膊，如此循環交替進行……」

　　啊，不用和外星人交談，真的是一件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就是走路嘛，只要我們的身體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啊。

　　蔚寧，生活也是這樣，如同走路一般，向前邁開你的腳步，過好眼前的這一瞬間。只要這一瞬間能夠過得充實、有意義，能夠綻放出最美的光彩，能夠充滿樂趣而又富有價值就可以。雖然不可能一輩子都過得這麼有價值、有意義，這麼美好，這麼充滿樂趣，但是十分鐘還是可以保證的。没錯，這十分鐘就是攀登喜馬拉雅山的第一步，而 無數個十分鐘彙集在一起，就是我們的人生。

　　媽媽當時也不太清楚人生到底是什麼，所以才會弄得一團糟

　　「小時候想要得到的東西，能夠靠自己的努力去實現，這就是所謂的長大成人。」媽媽知道，媽媽說過的這句話讓你備嘗辛苦，而最對不起你的人就是媽媽。

　　記得很久以前的一天，我們發生爭吵，媽媽曾這樣對你說：「是，媽媽對不起你，没能給你一個平凡而又幸福的家庭，媽媽很抱歉。但是，媽媽並不是要故意傷害你。媽媽當時也不太清楚人生到底是什麼，所以才會弄得一團糟。媽媽的人生已是千瘡百孔。所以，孩子，請原諒媽媽吧。」

　　還有一件事。好像是在你二十一歲的時候吧，你一邊向媽媽抱怨，一邊嚷着說：「媽媽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情，因為媽媽的媽媽並没有離婚啊。」媽媽當時很嚴肅地做出了回答，你還記得嗎？「對，媽媽不了解你。不過，現在好像更没有這個必要了。既然你很了解自己，那就好好地安慰自己，好好地生活吧。”

　　聽了我的話，你非常吃驚，眼睛瞪得圓圓的，我到現在還能記得你當時的樣子。你表示抗議，質問我：「媽媽，昨天我說這話的時候，你說‘是，媽媽對不起你，都是媽媽的錯’，你是這麼說的啊，怎麼今天態度就變了呢？」

　　媽媽是這樣回答的：「因為你上周剛參加了第一次選舉，已經是成年人了。等你到四十歲的時候，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不會抱怨說，『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為我太不幸，因為我的父母離異』。肯定不會吧？那麼在四十歲之前，就應該停止這樣的想法，而你現在已經是成人了，就從現在開始吧。」

　　你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張着嘴巴愣了半天。而從那以後，媽媽就按照約定，不再說「都是媽媽的錯」這樣的話。意想不到的是，你竟再也没有拿父母離異當過借口。

　　其實媽媽當時也非常緊張，不知道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媽媽知道你非常辛苦，但讓我欣慰的是，你最終還是戰勝了這些。從那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你從來也没有說過「因為爸爸媽媽，我自然······」之類的話。謝謝你，蔚寧，那個時候，媽媽知道你真的長大了。雖然還不太成熟，但的確已經是成人了。是啊，這就是我們成長的標誌，不是「自然而然」，而是「知難而上」。

　　一歲以上的孩子在打架的時候，理由都是一樣的。而且理由只有一個，「我什麼都没做，是他先動手的！」朋友之間爭執，夫婦之間、婆媳之間的爭吵，地區之間的矛盾，大到世界各地發生的戰爭，原因其實只有一個，跟孩子們打架的理由是一樣的，「我什麼也没做（或者是我也不想這樣，我也努力了），是對方先找的茬兒！」

　　如果對方的方式比較過激，或者很殘忍的話，那自己也會相應地做出反擊。「我原來並不是這樣的人，但如果對方故意挑釁那我也不會坐以待斃。」正因為這樣的心理，人們變得膽大妄為，冇有什麼不敢做的。有時候，人們甚至會覺得，如果逆來順受不去反擊，那麼將在這個世上失去立足之地。媽媽是怎麼做的呢？說起來慚愧，媽媽也曾是這類人中的典型代表。

　　為什麼不學習？為什麼不工作？為什麼要做一些對健康有害的事情？這些問題的答案也一樣。絞儘腦汁想了無數個詞，而最終的結果卻只有一個——「自然而然」。「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我的父母、這個世界、我的上司、我的婆婆，還有孩子們如何如何，自然而然，我就成了這樣。」

　　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心裡好痛。窗外淒冷的風更增添了幾分痛楚。媽媽常說，不管什麼事情，無法完成的理由會有九百九十九個，而能夠完成的理由卻只有一個：「只要想做，就可以成功。」不管你有過怎樣的成長經曆，不管你的父母對你做過什麼，也不管你的學歷怎樣，體重如何，更不用去考慮這個世界有多麼肮髒齷齪，只考慮今天，要好好地生活。

　　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中，金錢排名前五位

　　好啦，跟媽媽聊一下錢的事情吧。對，就是錢。有錢能使鬼推磨。不要對此嗤之以鼻，這句話真的很現實。

　　媽媽年輕時曾經自命清高，視金錢為俗物，並且還固執已見，認為自己的想法很酷、很正確。現在回想一下，才發現當時的想法真的很荒謬。實際上，能夠改變世界的因素屈指可數，而金錢就是其中之一。

　　相反，有些人則認為金錢是萬能的。媽媽以前最看不起那些人，對他們討厭至極，但是到了這個年紀，開始後悔當時的偏執。年輕的時候，那些認為有錢能使鬼推磨的人，比視金錢為糞土的我更了解世界。這個道理，媽媽也是最近才懂得。事實上他們更明白什麼可以改變一個人，也不會在人生的道路上嘗試無謂的冒險，出現不必要的失誤。他們總會精心計算自己的利益得失，仔細考慮影響錢財的各種因素。當然，他們精於世道也很少犯錯誤，但這並不等於他們生活得很幸福。

　　媽媽最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中，金錢排名前五位。但同時也下定決心，不管怎樣，都不會把金錢放在第一位。也就是說，人生中一定還要有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

　　得出這個結論的原因比較複雜，簡單總結一下。

　　首先，錢並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它完全不由你的意志決定。（這裡所說的錢，並不是通過勞動獲取的最低生活費，而是生活費以外的富餘。）如果我們靠自己的意誌或者勞動就能夠發財致富，世界上就不會有那多人因為金錢弄得遍體鱗傷。錢，我們拼命地攢錢，夢想着自己變成富人，這絕不是靠努力或決心就能實現的。任何事情都是如此。高考或者平時的考試主要取決於你的意志和努力，但除此之外，其他事情成功的概率都比較低。

　　第二個原因，錢只有用在有意義的地方（為了更好地愛自己，為了讓自己生活得更幸福，給父母買禮物，或者請朋友吃飯，即使花費不多，也非常有意義），才能體現它的價值。媽媽身邊有很多人把數字看作自己的財產，存折裏存的錢、手頭上的股票所能兌換的現金，還有賣房子能拿到的錢，這些金額的上下浮動決定了他們一天的悲與喜。媽媽覺得他們特彆愚蠢。媽媽有時候會問那些喜歡吹噓自己財產的人：「你所擁有的到底是錢，還是數字呢？」大部分人都會考慮一分鐘以上，卻無法做出回答。

　　最後一個原因，錢的數額並不能維護你的自尊心。今天我們所聊的錢的話題，不包括那些掙紮在溫飽線上的人，這你應該明白吧。

　　給你講一個悲傷卻有趣的故事吧。

　　媽媽當年跟爸爸離婚時債台高築，卻束手無策。那時，媽媽常常在你們入睡以後，考慮是否有能力供你們讀到大學，每天都得喝上一瓶燒酒，靠酒精來麻醉自己，否則就無法入眠。一次偶然的機會，在某個聚會上遇到了一位富二代，當時他還是單身，對媽媽也有一些好感。他從媽媽的好友那裏了解到了我的情況，於是就問我：「你需要多少錢？我想幫你。五億韓圜夠嗎？」

　　從出生到現在，我身邊的所有人中，包括我的父母、丈夫、朋友、親戚、同學以及出版社社長，他是第一個這樣問我的人。（雖說有些可悲，但到現在為止，他也是唯一這樣問我的人。）但是，媽媽明白他話中暗含的深意，所以當時心裡很不舒服。現在回想起來，就算衝着這些話，也應該對他表示感謝。可是當時我卻回了一句：「我可不止五億韓圜哦。」

　　這也可能是單身女人的過度反應。其實當時如果有五億韓圜元的話，就可以還清所有的債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我的失眠、酗酒和不安等問題。雖然如此，我還是給出了這樣的回答，內心有一種無法表達的欣慰和滿足。媽媽到現在也忘不了當時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很了不起。

　　對，那種滿足感、那種自豪感，還有自尊心，這些都是用錢買不到的。五十億，五百億又能怎樣呢？如果我當時接受了幫助，那之後還能寫出《我們的幸福時光》《快樂我家》《無論你什麼樣的人生，我都為你加油》《熔爐》這些作品嗎？當然這些假設都是毫無意義的，往事只不過是過眼雲煙，但是現在想起來，媽媽依然為自己驕傲。換句話說，這些回憶讓我懂得更加愛自己。

　　在那之後，媽媽也遇到過幾次經濟問題。人們常說，健康與愛無法用金錢買到。男女之間的愛情同樣也不是金錢可以買到的，就算用錢可以得到身體，卻得不到對方的心······但是，經曆得越多，越發現金錢在我們的生活中佔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健康？現在幾乎有錢就可以買到。窮人和富人同時患上了不治之症，他們的心態也完全不同。愛情？一定程度上用錢也是可以買到的。雖然，這種用錢買到的愛情並非純粹的愛情。人心？其實也可以買到。面對財閥二世的求婚，有幾個女人能夠乾脆爽快地拒絕呢！你們平時所追捧的電視劇中的英雄，在劇中不也是一個個家境殷實嗎？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錢可以買到健康、愛情和人心，那也是一種幸福。這一點，媽媽承認。但是有一天，媽媽突然明白，有一樣東西是金錢絕對買不到的。用再多的錢也買不到一丁點兒，彆說是買了，連它的味兒也無法嗅到。猜到是什麼了嗎？蔚寧，那就是內心的平靜與安寧。

　　蔚寧，即使你現在還没有找到工作，即使你還不是正式職員，也冇有什麼文憑，即使你徹夜未眠，擔心自己是否能堅持藝術的道路，哪怕這一生都要比彆人過得清苦，但是你依然可以擁有一顆平靜而安寧的心。而且，這份安寧是絕對無法用錢買到的，它將是我們餘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戀愛中的人會互相影響，但也僅此而已

　　我們來聊一下你的朋友，聊一聊她在收到男朋友分手通知之後的痛苦吧。

　　媽媽小的時候比較蠢，為了反抗男尊女卑的錯誤思想，一直努力思考男女之間的差别到底是什麼。那時候常常帶着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第二性》，上面寫看男人和女人之所以不同是因為男人出生後蓋的是藍色被子，而女人出生後則蓋粉色被子，媽媽那個時候太單純了，對這個理由深信不疑。

　　我們模仿男人的穿着，把頭髮剪得短短的，不再穿裙子之類的衣服。我們貶斥那些把自己打扮得女性化的人，認為那樣的人比較庸俗、依賴性強。我們刻意穿上寬鬆肥大的T恤和夾克衫，讓自己的胸部看起來不那麼明顯。現在想想，那時候正是媽媽的胸部最挺拔的年齡，就那樣一直被遮擋着，太可惜了。我們就在那樣的狀態下，談了戀愛，結了婚。現在看來，在那樣的狀態下，男女之間發生矛盾自然是無法避免的。即使没有那樣的想法，男女之間發生爭執也是很自然的。

　　這個話題以後肯定還有機會再說，現在先就此打住。媽媽想要強調的重點是，在地球上，男人和女人只是有着共同的血型，實則是完全不同的人類。女人用了數萬年的時間想征服男人，但始終都是徒勞。如果說一個男人在遇到一個女人之後發生了改變，那是因為那個男人下定決心想改變自己。即使冇有遇到那個女人，遇到的是彆的女人，又或者新養了一條狗，養了雞或是刺猬什麼的，他也會變成那樣。我們没有能力去改變他人，你可以把這當成不幸，也可以慶幸。與其改變别人，不如用那些時間把自己變得更好一些。

　　還有一點，試圖改變别人只會令人憤怒。我們想要掌控一個人，想要改變他這個意圖，已經包含了「現在的你糟糕透了」這樣的潛台詞，暗含着「我很難再去愛現在的你」這個信號。雖然没有說出來，也没有寫出來，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非常關注這種信號。也許你自己都是其中一個。

　　相信你會問媽媽：「那麼戀愛到底是什麼呢？不就是互相影響，為對方做一些適當的讓步嗎？」戀愛中的人當然會互相影響，為了對方，我可以放棄自己喜歡的炸醬麵，選擇辣海鮮麵；為了對方，我可以不穿超短裙。但也僅此而已，如果還有更多要求的話，那你就是站在神的立場，想要重新創造人類，以後對你的孩子也是如此。這個世界上任何生命都不是由你掌控的。媽媽也曾痛徹心扉地明白一個道理——「你可以改變的人，只有你自己」，現在領悟得更加深刻了。

　　告訴你的朋友，即使擁有再多的頭銜、再高貴的價值，人們想改變自己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只有深切體會到這一點，才不會為了改變彆人浪費時間和精力，破壞彼此之間珍貴的感情。

　　而關於你朋友那麼無微不至地照顧男友，但最終還是遭到背叛，媽媽覺得，造成這一悲劇的原因就在於「無微不至地照顧」。你朋友對她的男友是怎樣無微不至的？估計她肯定覺得，彼此相愛的話，就「理應如此」，她肯定没有問過對方：「我怎樣做的時候，你會感受到愛呢？」但是這個問題真的非常重要，必須問一下對方。

　　有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希望對方能面面俱到，為自已準備一日三餐，這樣才會感受到愛；有的人只有當對方陪伴自己的時候（一起看電影、爬山、去旅行，能經常抽出時間陪伴自己），才能夠感受到愛；而有的人，當對方給予自己鼓勵的時候（稱讚自己漂亮、帥氣或優秀的時候），才會有愛的感受。還有一些人認為愛情與肉體密不可分，不管是做愛也好，肌膚之親也罷，身體接觸越多就越能感受到愛，所以在他們看來，肉體之愛是最重要的。

　　你的朋友對愛的理解，可能就是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這樣的人如果也碰到一位將「關心和照顧」視為愛情的男朋友，那麼兩個人之間應該不會有大的矛盾，而且會發展得很好。但很多女人都把「關心和照顧」當作愛情，而她們的男朋友卻並非如此，他們之間便會產生矛盾。

　　媽媽告訴你一個人生秘訣。這是曾經在書上讀到的，當時受到了很大的衝擊，大概是說人生的七大法則。成功人士都有一個共同的生活習慣，那就是「詢問」。當自己搞不清楚，或者模棱兩可，或者思緒混亂，又或者不願意產生誤會，這個時候便會主動去詢問。這就是人生的秘訣，有誰會想到呢？看着這句話，媽媽認真地思考了幾天，終於明白，在媽媽的人生中很少有過這樣的詢問。正因為有那麼多的誤會，犯了那麼多的錯誤，才會讓彼此之間的關係、讓自己的人生變得如此虛妄。其實只要問一下對方，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在這齷齪不堪的人生中，我們不妨為自已設計一個夢想

　　回想起來，媽媽從出生以來，第一次開始思考人生，第一次想知道自己的人生為何會過得如此這般，那是在三十來歲的時候。其實那個時候已經有些遲了。想想你的年齡，忽然意識到，現在也應該跟你聊一聊這些事情了。

　　媽媽曾經確信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自信到甚至可以蓋個章、立個保證書的程度。當時的願望很多，希望遇見個好男人，建立一個幸福的家庭；成為一名小說家；生個寶寶，讓他健康快樂地成長；希望自己的工作順利，又能照顧好自己的家庭；能夠經常和愛人一起甜蜜地聊天，一起看書，一起學習；儘可能不到外面吃飯，買有機食材，親手為自己和家人做飯，等等。

　　現在回想起來，也不能說當時的想法有什麼不妥。只是我當時的想法太大眾化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不了解自己。一邊想讓自己的生活與眾不同，一邊卻用世俗的（女人的？）幸福標準來衡量自己。或許這就是我最大的錯誤。

　　仔細想想，其實我並不適合結婚，但我卻冇有認真思考過自身與願望之間的背離，最終還是隨波逐流，選擇了在世人看來美好的婚姻。顯然，幸運並没有降臨，所以媽媽現在又回歸單身了。

　　所以，如果你是因為孤獨而想要結婚，那麼媽媽會勸阻你。因為即使躺在同一張床上，彼此相擁而眠，人們也絕對無法擺脫孤獨。如果你是因為想為某個人洗衣做飯，因為喜歡「過家家」，才想要結婚，媽媽還是要勸阻你。對於女人來說，結婚是件辛苦的事情。

　　媽媽是個比較馬虎的人，過去也很愚蠢。孩子，你比媽媽明智，而且也很冷靜，所以媽媽相信，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能做出明智的決定。

       那什麼時候適合結婚呢？大致可以分為這幾種情況吧——

　　對自己現在的單身狀態感覺非常滿意，但是如果跟那個人在一起，也能心甘情願地做出讓步，這個時候，你就可以結婚了。

　　雖然現在為了更好地愛自己努力奮鬥着，但只要跟那個人在一起，你就會變得非常自信。你覺得周圍所有的人跟你一樣，在真正了解到那個人的價值之後，都會對你羨慕不已。當你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就跟那個人在一起，即使會早早地分開（離婚也好，死亡也好，或者是其他原因），但是你們一起生活的每一天都會幸福無比。就是這個時候，你也可以結婚了。

　　意想不到的是，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一些人。蔚寧，媽媽好像從未遇到過像他們那樣讓我羨慕不已的人。媽媽以前也講過，今天還是要再次引用那位農夫說的話：「我二十三歲那年在旅行的途中，遇到了一位一見鐘情的女人，後來我和她結婚了。一年之後，她去世了。但是直到現在，我仍然為我們一起生活過的一年而感到幸福。”在這處處需要謹小慎微、齷齪不堪的人生中，我們不妨為自已設計一個夢想：如果無法找到這樣的人，那就讓我成為彆人心中的這種人吧。即使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也常常與世沉浮、隨波逐流，根本無法思考自己是誰，但如果從未有過這樣的夢想，那我們的人生是不是有些悲哀呢？

　　蔚寧，你現在已經獨立了，或許不久之後還會組建一個新的家庭。孩子，媽媽為你加油。就像媽媽一直所說的，生活屬於那些珍惜自己人生的人。媽媽知道，一直以來你都在努力，努力成為這種人。所以，那些小失誤，那些失敗，還有那些無休止的考驗，你要把它們看作神的旨意，是為了讓你變得更加成熟。今天，一個人靜靜地喝杯暖茶，聽一聽美妙的音樂，再讀一讀美好的文章。即使只有這些，也算是成功的一天。對於我們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嗎？

　　本文節選自

《親愛的女兒》

　　作者: 孔枝泳

　　譯者：陳冰冰

　　出版社: 四川文藝出版社

　　出品方：新經典文化

　　出版年: 2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