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求獲得改變希臘的強大授權，你們慷慨給予。」「一場艱辛但美好的鬥爭從今天開始。」出身政治世家、上周剛剛當選希臘新總理的米佐塔基斯，向民眾如此發表激情演說。多年飽受緊縮之苦的希臘民眾，這次毫不猶豫地將選票投給了最大反對黨新民主黨，不但令外界意外，也令該黨黨魁米佐塔基斯有些受寵若驚。想當年，前任齊普拉斯也是高舉「激進變革」大旗打下江山，但「緊縮換救助」的艱難改革仍讓他最終被民眾「拋棄」。民能載舟，亦能覆舟。米佐塔基斯的前路同樣難言樂觀。

　　反緊縮與親債權人難兩全

　　希臘走出債務危機後的首次議會選舉於本月7日結束。最大反對黨、中右翼新民主黨擊敗執政黨激進左翼聯盟，時隔四年多後再度掌權，米佐塔基斯翌日宣誓就任總理。依據希臘選舉法，本屆議會選舉得票最多的政黨將自動獲得額外50個議席，新民主黨最終贏得300個議席中的158席，得以單獨組閣，結束了希臘長達十年的多黨聯合執政局面。希臘議會選舉原定10月才舉行，但激進左翼聯盟在5月的歐洲議會選舉和6月地方選舉中落敗，迫使齊普拉斯作出提前選舉的決定。而選舉前大幅落後新民主黨的民調也預示了齊普拉斯的敗局：希臘民眾迫切想要「一個能給希臘帶來更好明天的政府」。

　　不過諷刺的是，四年前的希臘民眾將選票投給激進左翼聯盟時，也是寄望其黨魁齊普拉斯的「反緊縮」和「終止救助協議」等競選承諾，得以不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只是，「激進變革」的理想終究敵不過骨感的現實，雖成功獲得國際債權人的「慷慨解囊」，齊普拉斯卻不得不以高稅收以及大幅削減工資和養老金等嚴格緊縮措施作為交換，從而埋下背叛競選承諾的禍根。儘管希臘經濟從2017年起開始恢復性增長，並於去年8月退出救助計劃，歐盟委員會也預期希臘經濟今年有望增長2.2%，惟退出救助的希臘經濟仍舉步維艱：債務與GDP佔比高達181%，官僚主義、繁文縟節持續阻礙投資項目和私營領域發展，銀行壞帳數額龐大，18%的失業率依然領跑歐盟，顯示希臘民眾並未擺脫危機感。

　　藉齊普拉斯失勢的東風，新民主黨本次適時拋出了減稅、吸引外資、促進經濟增長、創造更多就業的競選綱領。米佐塔基斯2017年接受採訪時曾稱自己是中產階級的捍衛者，並指改革不應與緊縮相混淆，自己堅決捍衛自由市場，是「國家主義的死敵」。米佐塔基斯在競選中還多次強調將與國際債權人重新談判以降低主要預算盈餘目標，為希臘尋求經濟復蘇贏得更多喘息空間。但此類承諾卻何等似曾相識──一方面拒絕緊縮，一方面又希望國際債權人支持希臘，這等好事難道齊普拉斯就沒想到甚至爭取過嗎?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致給米佐塔基斯的賀信就非常語義雙關：希臘已經取得了很多成就，但未來還必須做更多。

　　政二代標籤及右翼基因引憂

　　除經濟難題外，米佐塔基斯的「政二代」標籤和新民主黨的右翼「基因」同樣引發質疑和擔憂。米佐塔基斯的父親上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出任希臘總理，姐姐曾任外長，外甥5月當選首都雅典市長。米佐塔基斯曾任行政改革部長，2016年1月起領導新民主黨。對此，米佐塔基斯一方面強調，「我來自政治家族，我也為這一傳統感到自豪」，同時又始終以特立獨行的「局外人」自居，還多次強調「別看我的姓氏，看我的簡歷來定義我」。勝選後，米佐塔基斯還明確承諾不會任命家庭成員進入內閣，並將給政府注入更多年輕血液，以結束「令人痛苦的循環」，實現希臘「再次崛起」。

　　在本次選舉中與齊普拉斯經濟民粹主義一同退出執政舞臺的，還有希臘極右翼政黨「金色黎明」，CNN因此評論這可能標誌歐洲極端民粹主義開始走向終結。但目前來看，這一結論可能下得有些早。希臘部分左派人士就批評米佐塔基斯把新民主黨變成了「民粹主義和極端新自由主義」的「混合體」。這一批評有其淵源。現在的新民主黨內仍不乏持右翼觀點的成員，副黨魁喬奇雅迪斯就是從極右翼人民傳統黨退黨後加入新民主黨。此人曾公開稱讚一本反猶太書籍《充滿活力》，後來不得不公開為此道歉。難怪希臘《論壇報》審慎預期，對米佐塔基斯和新民主黨來說，「真正的政治戰鬥才剛剛開始」。

　　有鑑於此，米佐塔基斯的執政蜜月期能維持多久還真不好說。齊普拉斯在競選中曾警告民眾：「希臘人不能只是投票，他們得避免他們犧牲奉獻的成果被偷走，這是危害未來世代的大罪。」這不是危言聳聽!

　　香港商報評論員 魏煒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