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作为重庆大学90周年校庆的序幕,重庆大学博物馆开馆典礼在虎溪校区隆重举行,包括国家博物馆副馆长、中国三峡博物馆馆长在内的国内外文博领域的多位专家出席了庆典。
按照报道的说法,在这座耗资670多万元建成的博物馆中,所有藏品均由重庆大学教授、著名收藏家吴应骑捐赠,“充分展现了中国古典造型艺术的发展脉络和传统文化魅力。”
藏品由热心收藏家捐赠,还拉来这么多重量级人物捧场,按说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可偏偏就有人要给大伙添堵,博物馆开馆没几天,就带着相机去了现场。
这一去不得了,还真发现了不少好玩的。
比如六驱改装版秦始皇陵铜车马。
《尚书》《春秋》《史记》中都有提到过:周天子的座驾有六匹马。但真正的”天子驾六”,历史上只在河南洛阳出土过一处早已朽坏的东周真车真马遗迹,六匹马是一字排开的。
而重庆的这个版本倒好,四前两后,整整六匹,马力强劲,比秦皇座驾还多了两匹,唯恐动力不足,追赶不上5G飞速发展的这个大时代。
还有时空旅行挂蓝版唐三彩。
所谓三彩,就是在白色陶胎上涂上三种颜色,以黄、绿和白色为主,当然也有赭、蓝、紫色等,虽然单调了点,这陶俑涂了蓝也不太突兀。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蓝色上,按照专业人士的说法,这上面的蓝色其实是“洋蓝”,是清代中晚期才从德国、日本等化工染料工业发达国家进口的化学料。
一个号称唐代出土的陶俑不小心染上了清代的釉色,估计是二十一世纪劳动人民的匠心之作。
最牛的还是这个——国宝四羊方尊的3D打印版双胞胎兄弟。
这个牛到什么程度呢?1938年在湖南宁乡县的炭河里遗址里出土的四羊方尊,是商朝晚期青铜礼器,祭祀用品,采用的是范铸法+铸合法+焊接法,被史学界称为“臻于极致的青铜典范”,位列十大传世国宝之一。
范铸法简单来说,就是先做个陶的外壳,叫陶范,然后倒入铜液,等铜液凝固后,将内外陶范打碎,取出所铸铜器。所以,一套陶范只能铸造一件青铜器,不可能存在两件一模一样的青铜器。
而千里之外的北京国博恰好有这么一件。
至于其他的,什么萧何月下追韩信版元青花罐、电镀金镶人工合成绿松石以及不知名合成宝石的乌龟,硅胶模做的垮脸版彩绘俑,应有尽有。
捐赠品的鱼龙混杂,把专家都逗笑了。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文物专家透露“基本上看上去都是赝品,从贴出来的照片看,一看就是低仿品。一般只要是有点这方面知识的人都知道是假的,即使是仿品也仿得很假。”
古玩圈内甚至还有人提议来一次“比赛”:大家都去,看谁能够在馆里面挑出一件真货来。“如果这是个比赛的话,谁也赢不了。”
对重大来说,不但丢了面子,还亏了里子;白花了670万不说,以后从文物与博物馆专业毕业的学生,少不得要被质疑学术水平。
但对吴教授来说,捐了这么多东西,可一点不亏。
博物馆还没建起来,就免费获得了 “镶金”的文物证书。早在2015年,重庆大学就邀请了国内博物馆建设及文物专家来评估吴教授的东西;按照专家的说法,吴教授的藏品种类齐全,数量众多,部分藏品具有较高价值。
还创造了双人份的社会价值。据澎湃报道,捐赠者吴教授同重大博物馆的馆长是父子,而博物馆的管理人员则是捐赠人的女儿也就是馆长的亲妹妹。
跟这些收获比起来,670万的建造成本算什么呢?毕竟是一家人的事情,算那么清楚干嘛。
02
重大这次虽然算是斯文扫地,但好歹控制了损失。670万花了出去,换了一座端庄典雅的建筑,毕竟藏品不是花钱买的,等后面把场地收拾清理下,也可以做个礼堂凑数。
最惨的还是那些自掏腰包,斥巨资买一大堆赝品收藏的可怜人。
2013年7月7日,马伯庸发了一篇名为《少年Ma的奇幻历史漂流之旅》的博文,描述了冀宝斋博物馆中的雷人赝品馆藏,让这个神奇的博物馆火了一把。
这个博物馆地处衡水湖南岸,占地60亩,主馆共分四层,地上三层,地下一层。主体建筑面积14000平方米,号称投资5400万元;其中藏品也倾注了当地一位村支书一生的心血,号称四万件。
四万件是什么概念,几乎和故宫日常展出的相当了。那这里面的藏品该有多牛?
有大明洪武年间的萌版红龙纹大玉壶,眼睛大的宛如铜铃。
还有恶意卖萌的清朝八宝双耳瓶。
晋朝三英战赵云葵口盘。
甚至有炎帝(神农氏)制造的青花人物瓷,作为镇馆之宝,显示了我们的祖先在距今4000年的新石器时代,就已经掌握的高超烧制技术。
幸好当年没有拼多多,如果赶上了互联网电商的大好时代,这个博物馆的建造经费还能再砍下去一多半。
当然,这家博物馆在曝光之后,马上受到了各大主流媒体的关注。最终,这场闹剧以该民营博物馆被查封整顿收尾;而对馆长自己来讲呢,说是亏掉全部身家也不为过。
不过,你别小看劳动人民的想象力。吸取了前人宝贵的经验教训,花钱收来的东西又贵又不靠谱,有人干脆自己造。
在河北,农民企业家范海庭利用当地独特的自然资源建了一座东方巨龟苑,“山中海世界,石上万卷书”,号称是东海龙宫在人间的复刻版。
不但有咧嘴大笑的北海龙王;
还有仰天长啸、种族不详的海底力士;
最和谐的当属在龙王面前卖力表演的海狮,一派风和日丽,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让人不得不惊叹,劳动人民的创造力果然是无限的。
03
文物鉴别有风险,博物馆也不好干啊。
投入了这么多钱,买文物、建场馆,总要找方法回收一下成本。尽管前路艰难,但总有人能另辟蹊径,找到“终南捷径”。
有人盯上了博物馆中的正经文物。
萧元老先生曾经是广州美术学院图书馆的馆长。这个图书馆不只藏书,还收藏了齐白石、张大千等书画大师的数百张名画。某日他在巡视展厅的时候,发现一张画看起来不太对头,原作竟然被人掉包换走了。
这个时候,摆在馆长先生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立刻报警挽回损失,追查真品画作的下落;二是隐瞒事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让人意外的是,萧院长选择了第三条路,富贵险中求。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萧馆长利用职务之便,偷偷配了图书馆藏画库的全套钥匙,先后偷出143件总价值过亿的藏品进行临摹,再把假画放回去。
按照他的说法,认为这批作品会永远收藏于图书馆中,而当时自己是图书馆里唯一懂美术的人,“其他人都不懂,只会点数,所以监守自盗了10年,刚刚被发现。”
至于换掉的真画,别人都是偷偷摸摸私下交易,萧院长却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拍卖行。
在2004年至2011年间,萧元陆续将其中部分书画作品拍卖,这些真画有100余幅已被萧元委托拍卖公司卖掉,获得价款3000多万元。按照检方的说法,剩余的画作经评估价值7000多万元。加起来上亿了。
直到在香港的一次拍卖会上,广美校友发现某张画作上有广美的印章,于是举报到学校,这才东窗事发。 等到广美终于回过神来报警,萧馆长没卖出去的字画只剩18件了。
萧元称这18件画作有的是被拍卖公司鉴定为赝品而拒拍,还有的是因为价格太高流拍。 搞笑的是萧馆长卖掉的画中有不少是他自己临摹的,反而被拍卖行当真迹卖了。
这种做法还启发了其他人,掉包现象在他任职之前和之后都没有停止过。在庭审中,萧院长举例说自己十年前已经临摹掉包的画作,在警方此次提供的证物中已是又被掉包过了。
“因为画技拙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04
高调拍卖、捐赠,大把大把的钱都打了水漂,还被专业人士和媒体拉出来鞭尸,你说这些土豪和民间收藏家到底图啥?是钱不够花了,还是单纯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其实人家也不傻。
既可以卖点高仿,出点手里的囤货,还可以兼职搞文物鉴定,运动员自己下场当裁判,简直不要太爽。
还有不少人在中间推波助澜。
比如所谓的“国宝帮”。用收藏圈内的说法,就是一批用了很少的钱,捡漏买了一大批自认为国宝的人。或高调捐赠,或与人骂战,怎么引人注目怎么来。
比如元青花鬼谷子下山,拍卖会拍了2个多亿,全世界也找不到几只,他能整出来100只;明代成化斗彩鸡缸杯,拍买会拍了2.8个亿,他自己有200件,还有套娃版。又卖又捐,跟菜市场大甩卖一样,就是货多。
就像赌石一样,这些“出手阔绰”的捐赠者卖的就是是个吆喝。鉴定、流通、拍卖、购买等等,上下游每一步都遍布了他们自己的产业。你可能血赚,但他们必定不亏。
要是碰上个较真的,我就是不信你的证书,你好歹给我鉴定一下呗?出门左转,量子文物鉴定中心的大门对你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