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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將:說中國忍耐就能變強是幼稚

2015-08-13
来源:环球时报

劉蒙將軍

  原標題:再忍30年不惹事就能成世界第一? 少將:幼稚!

  美國重返亞太的戰略走勢——劉蒙將軍訪談錄

  劉蒙,重慶開縣人,畢業于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1986~2005年,歷任駐愛沙尼亞、芬蘭、丹麥、新西蘭等國武官以及聯合國駐敘利亞、科威特、埃及、以色列等國軍事觀察員、聯絡處主任、地區司令等職。2005年回國,任廣州軍區裝備部副部長;2008年起任總裝備部科技委正軍職常任委員,分管陸軍武器裝備發展戰略。劉蒙同志任駐外武官期間,對促進我國對外裝備技術交流做出了突出貢獻,曾獲得丹麥、芬蘭、愛沙尼亞、埃及等國多枚勛章。作為我國首位聯合國維和部隊地區司令,他直接指揮過美、英、法、意等多個國家的維和部隊,對世界各國陸戰部隊的發展現狀和趨勢都有直觀而深刻的認識與研究。

  記者:劉將軍好!感謝您百忙之中接受本刊的采訪。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世界本應歡慶和平,然而俄羅斯武器嘉年華、北約裝備展大秀肌肉,有點兒劍拔弩張的感覺,您怎么看?

  劉將軍:盡管危機四起,我認為目前還不至于發生世界性的戰爭。不過,當今世界正處于一個競爭未來格局的關鍵階段,西方緊鑼密鼓地在歐洲布勢,后雅爾塔格局正在形成。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希望的新格局是,前東歐國家都加入北約,通過波羅的海三國(波羅的海三國指位于波羅的海的前蘇聯加盟共和國,包括立陶宛、拉脫維亞和愛沙尼亞)和高加索地區把烏克蘭再抱到懷中,讓俄羅斯永遠不可能東山再起。也就在這個計劃即將完成的時候,普京就烏克蘭問題和美國翻臉了,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爭執。

  亞洲的情況滯后于歐洲,目前基本還是二戰后的格局。隨著中國的崛起,亞洲各國萌發著推動變化的新力,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美國這些年提出了很多新的戰略舉措,如“巧實力”、“重返亞太”、建立“亞洲版北約”等。

  記者:美國總統奧巴馬在2014年G20峰會上,提出了“亞洲版北約”戰略,這與最初印度教授納拉帕特提出來的有什么不同?

  劉將軍:納拉帕特教授2002年提出了“亞洲版北約”這個概念,是對未來安全格局的一種探討,有遏制中國的意思,但后來他也認為這種做法是沒有必要的。奧巴馬提出的“亞洲版北約”則是美國正在實施的一個戰略計劃,有很多實際軍事步驟與之配合。美國希望通過東擴后的北約和亞洲版的北約控制新的后雅爾塔安全格局,使他的一極世界盡可能的長久。

  記者:美國有哪些實際的軍事行動值得我們注意?

  劉將軍:為了把問題說清楚,我簡單回顧一下北約東擴問題。1991年蘇聯解體,1993年北約召開了倫敦會議,許多北約國家在會上提出:“華約不在了,我們還要北約嗎?”在美國的主導下,確定了不解散北約,將北約由純軍事機構轉向西方的安全、軍事機構,并開始實施“和平伙伴關系計劃”(PfP)。通過PfP,西方國家就可以向前東歐國家尋求深度的軍事合作,實施東擴。

  一開始許多東歐國家由于害怕俄羅斯而不敢參加,于是美國就邀請俄羅斯先參加。由于俄羅斯葉利欽這一代領導人天真的以為“天下大同了”率先簽約參加了,隨后其它東歐國家也就紛紛參加。然而,美國在軍事上和俄羅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合作。美國用“俄羅斯東山再起威脅論”,通過PfP,對東歐軍隊、國防進行了充分的改造,使得東歐許多國家最終參加了北約和歐盟,不斷東擴,對俄羅斯完成了“布勢”。

  通過地圖我們可以看到,西方是從波羅的海三國伸出一只手,在南高加索伸出了另一只手。熟悉歷史的人可以看出,西方的東進想法和當年希特勒、拿破侖的軍事行動路線十分相似。如果西方把前蘇聯最主要的三塊之一烏克蘭挖了出去,波海堵上了(大、小貝爾特海峽都修上了橋,把波羅的海艦隊堵住了),黑海堵上了(2014年烏克蘭事件差一點把黑海艦隊老窩克里米亞給端了),俄羅斯就不再會成為橫跨歐亞的巨人了,也就永遠不可能東山再起。普京對此十分清楚,他在“南奧塞梯”問題上毫不客氣,在吞并克里米亞一周年紀念日與“南奧賽梯”結盟。現在東進還沒有結束,烏克蘭的爭奪十分激烈。

  我在波羅的海三國當武官的時候,親眼見證了這一變化。簽署PfP之后,西方與俄羅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軍事合作,卻派出大量軍事顧問團進入了波羅的海三國,免費提供了“四大軍援項目”,即:“建立波羅的海國防大學、聯合陸軍訓練中心、聯合空域監控網和聯合艦隊”,并給波羅的海三國軍士以上的軍人到美國學習6個月英語的機會。英國為愛沙尼亞建憲兵部隊,英憲兵司令三番五次親臨指導。我在愛沙尼亞當時聽到西方宣傳最多的就是“俄羅斯威脅論”,見得最多的就是西方各國軍事指導顧問。在波海三國加入北約后,上述四個項目,三個項目由北約共管,而波海聯合空域監控網干脆由美國直管,這不就成了美國監視俄羅斯最前沿的哨所了嗎?

  因此,美國人的許多做法值得我們注意,比如從反導合作入手,掌握控制合作方的C4ISR;加強與合作方的聯合作戰能力;向合作方派大量軍事顧問,建立軍事基地,“臨時”駐軍等等。

  記者:能不能講講亞洲的情況?

  劉將軍:好的,我們來看看韓國。前一段時間美國把給韓國裝備的“愛國者”導彈換成了“薩德”反導系統,我們有些媒體只注意比較兩種武器的性能,其實這兩種武器沒有什么可比的。美國的防空反導是組網多層攔截,“愛國者”導彈和“薩德”反導系統在美陸軍防空反導體系中擔任不同層次的任務。韓國裝備“薩德”反導系統,會使美國更深地掌控韓國的防空預警體系。美軍在韓國建立了第一個美韓聯合作戰司令部,標志著兩軍聯合作戰能力大幅度提升。

  2009年,美軍針對中國日益增長的拒阻能力和反介入能力提出了“空海一體戰”戰略。這個戰略旨在整合美國海空軍戰力并聯合亞太地區盟友來共同遏制或擊敗其潛在的區域性對手。美國戰略與預算評估中心總裁安德魯在《美軍為何要實施“空海一體戰”》報告中認為,美國將面臨中國反衛星武器、網絡戰武器、彈道導彈和反艦導彈、遠程航空兵等方面的威脅。

  “空海一體戰”是美國為西太平洋戰區高端軍事行動勾畫的一種聯合作戰樣式。對于中國來說,西太平洋地區是中國國際戰略展開的前沿和核心地區,中國的利益集中于這一地區。對于美國來說,在過去的60多年,歷屆政府均公開宣稱西太平洋地區美國擁有至關重要的政治、經濟和安全利益。

  美軍認為只有控制好廣袤的西太平洋地區,才能保持美軍向西太平洋地區成功投送軍事力量的能力,維持該地區的軍事優勢,奪取和保持該地區空中、海上、空間和網絡空間領域的主動權,保持威懾中國的能力。美軍已經開始在西太平洋地區為“空海一體戰”投棋布子。首先,進一步加大了西太平洋地區的戰場建設力度。2009年,美國花費巨資擴建關島空軍基地和改造海軍設施,使其成為一個主要前沿作戰基地。特別是擴建了關島的安德森空軍基地,要求其能夠起降B-1、B-2和B-52戰略轟炸機。

  二是增加關島空、海軍的常駐兵力。在關島部署航母打擊大隊,增加了核動力攻擊潛艇、轟炸機、F-15E戰斗機、“全球鷹”無人偵察機、空中加油機和F/A-22“猛禽”隱身戰斗機。

  三是加強西太平洋地區空海聯合軍事演習。美軍將最先進的核動力航母“華盛頓”號部署在日本橫須賀海軍基地,意在隨時參加與其盟國和伙伴舉行的空海聯合軍事演習。

  四是加強亞太地區軍事基地建設,在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菲律賓、越南、澳大利亞和印度等國建立或租用軍事基地,提升其快速反應能力。

  總之,其實質就是根據任務對美國的海空力量再次集成,使其作戰能力更加有效。比如,美、英等國開戰第一波次對對手重要軍事目標的襲擊主要用巡航導彈。在海灣戰爭時,95%的作戰力量是從水面和空中發射巡航導彈。由于中國有較強的拒阻和反介入能力(也就是擁有反航母彈和防空導彈等力量),因此在“空海一體戰”中,美國改用大量低噪聲潛艇作戰。有報道稱在利比亞戰爭中(利比亞幾乎沒有拒阻能力),美國為了檢驗其水下發射巡航導彈這一戰法,戰爭中70%以上的巡航導彈都是從水下發射的。

  自從美國開始實施重返亞太策略,美國與日本進一步提升聯合作戰能力,與菲律賓、澳大利亞頻繁舉行聯合軍演。近來美國針對中國東海和南海情況,提出了“離岸控制”戰略。

  記者:什么是“離岸控制”能力呢?

  劉將軍:“離岸控制”能力就是一旦中國和其它亞洲國家在領海發生沖突,美國有拉偏架的能力、控制事態的能力、封鎖航線的能力。在重返亞太問題上,美國現任國防部長卡特在盟友國家解釋重返亞太時有一句名言:“美國在重返亞太問題上,不講空話,在做實事。”據報道在不遠的將來,美國將把60%以上的海軍力量放到亞太,80%的海軍陸戰力量放到亞太,24艘兩棲攻擊艦也要放到亞太地區。美國公司參與了菲律賓蘇比克灣重建,現已對美國臨時駐軍開放;美國還加強與越南軍事合作,希望將來能租用金蘭灣。面對這樣的形勢,我們就不難推測美國在釣魚島和黃巖島等問題上的態度。

  記者:在以前的采訪中,您談到過美國前國務卿希拉里在軍事上提出的“巧實力”策略,那么“海空一體戰”以及“離岸控制”這些戰略會使我國面臨怎樣的形勢?

  劉將軍:希拉里提出“巧實力”的本質是制約中國,為將來的競爭布勢。在一定程度上講,美國的戰略制定者比我們還懂得孫子兵法。孫子兵法《勢篇》開篇講道,“善戰者,求之于勢”。什么是“勢”呢?孫子這樣解釋,木頭和石頭有一個特性,把它放在平處,木頭和石頭是平穩的,如果放在山坡上,它就形成了“勢”。美國重返亞太就是為了“布勢”,防止中國未來在政治、經濟、能源和安全利益等方面與之爭奪。周邊國家就像“木頭和石頭”,原來是平穩的,被美國用“中國威脅論”,把他們放在了山坡上,形成了“勢”。當然,日本也是想借勢而上,它想和中國爭奪未來的亞太主導權,唯一的選擇就是背靠美國制造緊張空氣,提高自己的戰略地位。特別是設立禁飛區以后,從其立法和武裝力量上看,我們都要做好準備,他們有可能制造“擦槍走火”。

  對勢,孫子給我們講了一個規律,“方則止,圓則行”。也就是說,一味軟不行,如果在對方布勢的時候你不能以軟、硬兩手來破勢,時機就會錯過。講到軟硬,毛主席有一句話,帝國主義是胡蘿卜加大棒,你硬起來,可能胡蘿卜多了,棒子反而少了。也就是說,“硬”不是簡單的硬,“軟”也不是簡單的軟。選中時機,摸索和把握事態的發展規律是最重要的,只有把握好事物發展的本質規律,才能很好地利用軟、硬兩手,因其勢而利導之,轉變戰略格局。

  記者:看來美國重返亞太,搞環太平洋演習、導彈防御體系、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TPP),這一切和當年在俄羅斯周圍的布勢差不多?

  劉將軍:是的,美國在布勢,就怕我們還沒有發現周邊這些危險。如果我們不在釣魚島問題上做好準備,甚至還想請美國人“主持公斷”,那就可笑了。

  在北京APEC會上,我們剛和奧巴馬談了我們希望的新型大國關系,記者們大吹“奧巴馬重視中美關系遠勝于日美關系”,“把日本氣壞了”等等。三天后,奧巴馬就在G20峰會上講“亞洲國家需要一個北約一樣的跨太平洋的安全機構,對付新興霸權勢力。否則,亞太國家將來會后悔的”。他回國后又提名“重返亞太問題專家”卡特任國防部長。卡特在當國防部副部長時是美國重返亞太計劃的籌劃者之一,他講重返亞太問題時有一句話,“we arenot talking a talk, we are working a work. Thisis American.”一切不言而喻了。美國希望將來有一個亞洲的北約,一個在亞洲以日本、澳大利亞、韓國牽頭的“北約”來控制新興的“霸權”勢力。

  不久前,美國和韓國建立了海外第一個聯軍聯合指揮部,前一段時間又發生了一批兩架次F/A-18艦載戰斗機在我國臺灣地區臺南機場緊急“迫降”。我認為這最多算一個預備臨時降落,因為飛機沒有任何故障,而且和它一起起飛的電子攻擊偵察機還另有任務。其本質是給我們一個信號,“你們跳不出一島鏈”。一島鏈、二島鏈這些詞都是美國前國務卿杜勒斯在冷戰時期為圍堵中國時發明的。上世紀50年代,杜勒斯還專門為此事跑到臺灣與蔣介石協調。

  記者:美國建立“亞洲版北約”,我們除了要做好“破勢”準備,還要怎樣做?

  劉將軍:美國為了建立“亞洲版北約”,最有效的辦法恐怕還是不與我們直接沖突,而是用拉偏架的方法把“小兄弟”團結在他的周圍。

  只要我們以雙邊互利為基礎加強與俄羅斯經濟合作,穩定俄羅斯國內形勢;與印度加強合作,使其堅持不結盟政策;與東盟國家加強雙邊經濟與軍事合作,特別是在C4ISR領域和軍隊建設方面的合作,美國實現“亞洲版北約”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在美國支持下,周邊一些國家鋌而走險,對我實施軍事挑釁完全是有可能發生的。所以我們在軍事上一定要有實力和決心,一旦發生沖突,我們一定要有控局能力,有戰勝敵人的能力,才能真正打破“亞洲版北約”的美夢。

  記者:現在人們有這種想法,如果我們不招惹別人再忍30年,我們就能成為世界第一強國了?

  劉將軍:這種看法是幼稚的。如果我們現在不能為自己爭取發展空間,那誰可能為我們爭取呢?“發展空間”絕對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舉個例子,“擱置爭議,共同開發”,我們實行了三十多年,到現在我們在南海沒有一口油井,也沒有一口氣井。而越南這三十多年來,在咱們的南海開采的石油和天然氣每年已經占到越南GDP的40%。這就說明一個道理,自己不爭取,什么也得不到。

  記者:談到中美關系有一種說法是“中美關系好也好不到哪里,壞也壞不到哪里”,您如何看?

  劉將軍:這種說法太簡單,甚至可以說是不負責任。用這種思維來處理外交關系會給中國的未來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歷史上各大國的競爭都是暗地里使勁,十分激烈。美國有著世界上最強的咨詢機制,其對華總戰略方向是經過充分研究而定的,表面上的緩和與緊張都不過是為了達到其戰略目標的隨機變換手法。

  2000年,俄羅斯總統普京上臺以后,以美國為首的布勢已經基本形成了。在俄羅斯的一個內部講話里,普京這樣說:“葉利欽時代把俄、美關系放為重中之重是不對的,應該把為俄羅斯未來爭取發展空間放在重中之重。”這句話,值得我們深思。中國不要像俄羅斯,北約東擴到烏克蘭才著急,應該未雨綢繆。

  記者:謝謝劉將軍對美國重返亞太戰略走勢的精彩講解,以及國家安全上“布勢”與“破勢”的獨到分析。

 

[责任编辑: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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